周日，我和女儿去娘家蹭饭。我们还没进家门，老远就闻到浓浓的豆香。女儿高兴极了，推开门，就蹦到厨房，嚷着要吃炒豆子。母亲便把刚炒好的，一碟喷喷香的大豆端出来。女儿流着口水抓了一把豆子，往嘴里一丢，马上“咯嘣咯嘣”地响起来了，像在演奏一曲悦耳的和弦。看着这熟悉的动作，循着熟悉的味道，我的思绪便潜入儿时吃炒豆子的美好时光。

小时候，物资匮乏，家境贫穷。一到冬天农闲，我家就会减少一餐，成了一天吃二餐。餐桌上除了全绿蔬菜，最多就加一碟炒黄豆。家里孩子多，劳力少，母亲总要为生计苦恼。那时黄豆收成不太好，豆子也很贵。为了节省，母亲每餐只炒一小碟。还规定每人吃一颗黄豆要吃一口饭，不然到最后就没菜吃了。母亲炒的黄豆，又香又脆，回味醇甘，每次吃完饭都还都感觉吃不够。好几次，一瞅见母亲把炒好的大黄豆端上桌，我便趁母亲不留神，抓几颗豆子，头一仰，手一抛，豆子迅速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，准确蹦进了嘴里，“咯嘣咯嘣”的声音便轻快响起。有时候，母亲看到我偷吃，也假装没看见，只是把豆子端回到橱柜里面。有时饭后，碟里还剩了一些大豆，我们几个小孩偷偷抓一把豆子，躲起来分给小伙伴几颗，然后比赛看谁丢得准又快。这个游戏真有趣，看着豆子从手里像抛物落进嘴里的感觉，竟然像做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充满骄傲。很多时候，留在记忆里的不是豆子的香浓和美味，而是那种俏皮而快乐的姿势和动作。

母亲怕豆子吃多了，我们厌了，变着花样做。有时用干辣椒浸泡过的起皱的黄豆，加些葱姜蒜，放咸一点，吃起来既有嚼劲，又满嘴豆香；有时母亲从墟场上买些没人要的猪皮，放大黄豆在瓦罐里煲汤。用柴火煲一两个小时，揭开罐盖，那股扑鼻的浓香，勾得肚子里的馋虫快出来了。罐里的大豆汤汤色金黄，大豆入口即化，猪皮用筷子都夹不住。一罐猪皮黄豆汤，全家人吃得暖暖和和，开开心心。

记忆最深刻的，还是读初中寄宿那段时间，我每周末要回家，带一乳粉罐炒黄豆回学校。一罐炒黄豆，是我一周的下饭菜。母亲怕营养不够，就用家里很珍贵的猪油炒，这样炒出来的黄豆，几里都能闻到香。每次吃饭，一打开瓶子，浓郁的香气总会招来舍友们蜂拥品尝。因此每到周末，我的菜就不够。回去跟母亲说起，她便特意多炒了些，装在另一小瓶让我带上。她说，既然大家喜欢吃，就多带点吧。舍友们看到多带了，更加无所顾忌。不过，她们有什么好吃的，也会跟我共享。

后来，我考上大学，参加工作，母亲的炒豆香便退出了我的生活。每次回家，母亲依然会炒一碟香喷喷的黄豆，让我独享。我像小时候那样，撮几颗黄豆，头一仰，嘴一张，手一抛，大黄豆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，然后准确地蹦进我的嘴里。“咯嘣咯嘣”声便连续响起，一张嘴，满口香。（吴佳佳）